切莫犹疑。

© 恶女达摩
Powered by LOFTER

【池陆】三月风

看着我 难受

Mr.凉:



0.


那大抵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场一期一会。




1.


陆一诺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是在十岁,那个时候她刚刚步入五年级,美术老师是个日本留学回来的毕业大学生,笑起来温柔。




她把“一期一会”四个字认真写在黑板上,然后说:




“一生只能遇到一次的唯一的人或事物,这便是我和你们了。”




陆一诺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一边,睫毛扑闪了一下,像蝴蝶翅膀轻轻抖动,她把笔帽拔开来,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词,在后头缀上:




——此生只有一次的相遇。




陆一诺的多愁善感开始于吴文萱踏进监狱的那一刻,因为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拿“孩子小,不会明白”来搪塞,所以陆离没有隐瞒。可是孩子却也出乎预料的坦然,她站在三月的春风里低头,小小的身体如同正抽枝发芽的竹子。




“那我还能去看妈妈吗?”




陆离没有说话,他思量着回答的空当,池震便从一边探了头来,眯着眼睛笑。他把手覆上陆一诺的头揉搓了两下,矮下了身子来:




“哪儿能不去啊,”他说:“没什么能阻止一个孩子去看母亲。”




他说出这话,陆一诺便抬起头来看他,在三月风里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冲这个人温柔的笑起来。




2.


陆一诺的成绩不好,陆离也并没有强求过她,他做了副局长后事情就多了起来,时间被他折成几段用,大部分都给了他这个女儿。




偶尔池震也会来接陆一诺放学,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,在校门口花枝招展像个孔雀,女孩一眼就能瞧见他。




他开车的时候话比陆离多,唠唠叨叨能从国际新闻说到鸡毛蒜皮,但是最终都会莫名其妙拐到陆一诺父亲的脾气不好如何如何。女孩把头歪在车窗上,路边的白杨过得飞快,总叫她想起来她母亲也曾经这般带她行过大街小巷。




有段时间池震喜欢来陆离家吃饭,陆一诺的奶奶欢喜,她现在在家照顾孙女,精神状态也好了起来,又欢喜陆离的朋友来,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出门买菜做饭。




他们四个坐在一起吃饭,总是池震在油嘴滑舌在夸奖陆离的母亲,陆离偶尔堵上两句,却也是微微带着笑。




陆一诺不是傻子。




于是后来有一次,沉默寡言的女孩忽然莫名其妙摔了碗,一个屋子安安静静的看她,陆离伸手去碰她,嘴里喊她的名字,她把那手甩开来,看着池震的眼神坠着死水。




从那之后池震再也没有来过,也没有再去接过陆一诺放学,她的父亲按时在门口等着她,车子行驶的时候白杨依旧扑朔而过。




3.


十二月初雪夜里,陆一诺起了高烧,她夜里醒过来头昏脑涨, 从床上爬起来喝水,然后脚下发软沉闷的倒在地上。




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陆离急匆匆的脚步,声音像隔着层水一样不清不楚。




她睁眼就是在医院里头,消毒水味让她大脑钝痛,她偏头瞧见池震,往歪在一边休息的陆离身上盖外套。她的父亲趴在自己床边,头发乱糟糟的,眼圈下有黛色,脚上甚至没有穿鞋。




池震看见她醒了有些不知所措,欲言又止半天才无声的张了张口:




“要喝水吗?”






陆一诺每个月都会跟着陆离去见一次吴文萱,母女两个人隔着铁栏说话,眼睛里都是沉重又欢喜的色彩。




吴文萱总是说:“你要听你爸爸的话,不要任性,认真听课。”




诸如种种,一如每一个母亲。




她出院后的那次探望,向陆离提出了在门口等她的要求,陆离同意了。他站在监狱门口拎着陆一诺的书包,手机微信不断弹出某人的骚扰消息,他低着头一条一条的回。




过了很久陆一诺从里面出来,发红眼圈昭示着刚刚的谈话使她哭了一场。陆离没有问她,只走在她身边跟着,父女的脚步声缠在一起,如同斩不断的命数。




然后陆一诺止住了脚步,回过头来看她的父亲,说:“池叔叔是不是很久没来过了?”




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:




——“明天喊他来吃饭吧。”




于是池震又开始名正言顺的每天来蹭饭,有时候太晚了就直接休息在陆离家。




他经常也去看他的母亲,后来有几次带上了陆一诺。池震的妈妈依旧更乐意住在养老院,她看见一诺的时候笑得温柔,池震说这是同事的孩子,她便坐着同她说话,皱纹里都是欢喜,眼睛透过一诺似乎看到了池雯小时候的乖巧。




他们回去吃饭,陆一诺坐在车上不知道又再想什么,池震喊她,她才抬起头来。




池震笑了:“这么小的年纪成天魂不守舍的,脑子里天天在寻思什么啊。”




陆一诺想了想,然后问:“是不是做父母都这样苦?”




池震愣了一下,偏头看了这个女孩一眼然后即刻收回,他少有的皱皱眉头,似乎在组织语言,最后终于讲:




“不是,做父母也很幸福——你看你爸爸,他最大的寄托就是你,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手的人。”




他说这话的时候许是想到了一些事,面色有些凝重,陆一诺看过去,若有所思,车里放着不知名歌手的抒情音乐,在小小的车里飘来妆去,最终变成女孩子一声小小的“谢谢。”




4.


陆离的母亲过世后,他的睡眠又开始日复一日严重起来。那年陆一诺初三,身体像春日的草木一样一寸一寸往上抽长。




她趴在桌上哭,眼前是奶奶的满面慈祥。陆离没有掉眼泪,精神却差得不行,恍恍惚惚仿若游魂。池震搬进来照顾他们,他跟陆离都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来整理情绪。




有天晚上陆一诺睡不着觉,爬起来想去找他们说话,脚步停在卧室门口时听到他们在说话。




陆离好像哭了,吸鼻子的声音都是闷闷的,他说:“这滋味真不好受,我不能了,以后咱们两个一定是你送我走,你讲我自私也好可我不行了。”




池震说:“你听听你讲得什么话,什么我送你走,一诺才多大——别哭了别哭了。”




这声音像是在哄个三岁孩子,陆离憋着声音应是害怕被一诺听见,陆一诺歪着头听了会儿也有点儿跟着想落眼泪,最终她放轻步子,慢慢回到了房间。






陆一诺升了高中走了艺术生的路子,她学习不好,画画方面却很有天赋,启蒙完全来自于她十岁那年遇着的日本留学美术老师。




周末的空当她窝在家里,拿着那两个大男人当模特,陆离倒是没有怨言,池震却总是嚷嚷着两三个小时不动实在难以忍受。




后来有一天陆离在沙发上看电视歪在他身上睡着了,池震绷得筋骨都痛也不敢动一下,陆一诺提了画板就在这两个人面前扎开,冲池震特别欠揍的扯了下嘴角。




后来那幅画被池震抱着美滋滋了好久,不知道是喜欢陆一诺的画技还是画上的人,最终也没顾得上陆离的反对,把这画裱在客厅电视机上头。




5.


陆一诺高三那年陆离出了事,任务里头他为池震挡了两.枪,送到医院的时候直接让签了风险告知书。




女孩背着画板在医院走廊里跑得鞋子都掉了,然后看到池震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座椅上抱着头。他衣服上都是血,浑身上下也是脏兮兮的,陆一诺一步一步走过去,挨着他坐下来。




他慢慢抬头,揉了下眼睛,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了句“对不起”,陆一诺哽了哽,狠狠的瞪了他一眼:




“什么对不起,你别说的跟我爸已经死了一样?!”




她鼻头红红的,说完便没忍住开始哭,哭一会儿又叫自己忍着,念叨着陆离一定能活。




那天晚上手术灯亮了很久,池震就一直没有停过说话。




他说:“你知道吗一诺,我怀疑你爸他就是故意的——当年查你妈那个案子的时候,我也跟他现在差不多,浑身是血往医院里送,谁看都说不能活了。”




“他肯定故意在报复我,”他笃定的这么讲:“可我活过来了,他就是报复也要公平一点儿。”




他抹了下脸,抹出一手湿漉的苦涩。




陆一诺哭累了,两个眼睛没有焦距,她想到一些事情,一股脑的都往脑子里涌,让她大脑发涨。




她说:“池叔叔,其实我十岁那年就知道你和我爸爸互相喜欢。”




她转头来看,一字一句很慢:“我不讨厌你,可我那个时候觉得我很对不起我妈妈,所以我处处针对你。”




“后来有一次我去看我妈,我跟她说你们的事,她听完后沉默了很久。她说,这些她都知道。”




哪里有对的起对不起一说,我跟你父亲的羁绊,这辈子已经到头了。他寂寞了太久痛苦了太久,或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他的苦楚,可他真的需要一个人来爱他。




真的很幸运,他也爱那个人。人这一辈子很短,很少有人会记得你全部的喜怒哀乐然后共你一生,一生说不定只能遇见一次的人,松手了就再也找不到了。




一言一语陆一诺都记得清楚,她说完后忽然愣住,就着医院的灯光她才发现池震头上不知道什么落了寥寥几根白发。






陆离出院那天是个晴日。池震哈巴狗一样兴冲冲的跟在陆离身边扶着,被这位副局长固执的甩开要自己走。陆一诺打着哈欠跟在这两个人后头,手里噼里啪啦敲着微信和某个男孩子聊得正在兴头。




或许是长时间待在病房不见太阳,陆离踏出医院大门外的那一刹那微微往回缩了步脚,池震问他怎么了,他摇摇头说没事。




陆一诺把手机装进口袋里,这一年的三月风吹得人眉眼温柔,她的鞋子和大理石台阶碰撞出“哒”得一声,有点像多年前的一个午后,穿着高跟鞋的美术老师一步一步走向讲台,在黑板上落下四个字。




0.


那大抵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场一期一会。




END





评论
热度 ( 414 )